定宜仿若是见到了恶鬼一般,整个人竟是弹坐了起来,她额上冷汗涔涔,脊背上的衣服也被汗液湿透了,她双手撑在床上,眼眸圆睁,愕然的望着他,若不是手臂上痛的太清晰,她几乎要以为自己在做梦。
任司曜直起身子,拿出洁白的帕子将指尖那一团嫣红拭去,他微微垂着眼眸,是居高临下的不屑,定宜最初的惊愕和不敢置信一点点的褪去,而冷意却是渐渐的沉积在她的心房里。
她的目光从那曾经朝思暮想后来刻意遗忘的容颜上缓缓移开,她的指尖却是不期然的微微收紧,蜷缩着,捏在了掌心里。
任司曜擦干净了手指,随手将那帕子丢在地上,他上前一步,堪堪踩在那一片雪白上,却没有丝毫的顾忌。
定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,待要开口唤一声“任先生”,他却已经先一步开了口。
“三年不见,温小姐是否得偿所愿了?”
话毕,他忽然抬手按了按太阳穴,闭眼叹了一声:“瞧我,怎地还这般称呼,早已该改口叫一声孙太太了吧?”
他说着,却带了讥笑看着她,那目光是意味深长的嘲讽和轻蔑。
谁不知道呢,她当初没有嫁给姓孙的,如今的孙太太另有其人,是任家常来常往的座上宾呢。
定宜只感觉一张脸腾时烧的红了起来,锋利的指甲几乎要把掌心给戳破,不知要怎么去克制,才没让自己软弱的掉下泪来。
“任先生又何必这样咄咄逼人呢?”定宜终是让自己平静了下来,她端正了身体,缓缓抬头看着他,嘴角的笑是自嘲的淡然,而那一双眼眸,更是平静无波,却灼的任司曜豁然握紧了双拳。
定宜抬手,轻轻按了按臂上散乱的纱布,“我没有嫁给孙少强,所以也没有孙太太那么一说。”
“哦?”任司曜微微眯了眼眸,眸光却定格在她颊边不动:“如此看来,温小姐一定是攀上了另外的高枝了吧?”
“任先生若是觉得这样羞辱于我很有意思的话,那就请继续。”
定宜掀起眼帘,淡淡的看了他一眼,旋即却是干脆一拉被子躺了下来。
任司曜只觉掌心一阵刺痛,他豁然松开手掌,定定望着那躺在那里一片嶙峋的背影,却并无自己想象的暴怒,他转过身,不发一言的向外走。
定宜躺在那里,他看不见的被子下,他看不见的眼角边,是颤抖和无法抑制的眼泪。
她想过千万次再见到他的情景,这并不算最差的一种,却依旧要她心如刀绞。
她有说不完的千言万语,她有无法讲出的委屈和隐情,却偏生要终生瞒着最爱的男人。
“温定宜,三年前的事,从未曾结束。”
他定了脚步,回头看她,灯光下,她的背影是朦胧的渺小的,他只消一根手指头,就可以将她挫骨扬灰,可他却偏偏不,要如猫捉耗子一样,将她戏弄到精疲力竭,然后……
这个人彻底的消失在他的生命里。
如此,才可以祭奠他死去的可怜的孩子,如此,方才可以偿还她犯下的罪孽。
他拉开门的那一刻,听到她的声音从后面渺渺传来:“任司曜,你想要怎样?”
他却未曾再理会她,只是嘴角的笑意淡去,然后,缓步的走出了病房。
鹿鹿正戒备的守在外面,见他出来,方才如临大赦一样长出了一口气:“司曜……”
她有些怯怯的唤他:“定宜她……”
任司曜的眸光凉凉的落在鹿鹿的脸上:“林小姐,我的名字,从今以后,你不配叫了。”
鹿鹿的双颊腾时烧红了起来,她死咬了嘴唇方才忍住快要决堤的泪来,却仍是努力克制着继续说道:“任,任先生,我想给您说说定宜的事情……”
他却只是一抬手,声音淡漠:“那是我和温定宜之间的事,轮不到外人插手,林小姐还是先想想自己以后的路吧。”
鹿鹿一怔,待要再说什么,可任司曜却已经走进了电梯中去。
她一个人呆呆的站了一会儿,想到定宜,赶忙的进了病房,却见她眼圈微红,正一个人靠坐在那里发呆。
鹿鹿吓了一跳,上上下下的看她:“他,他没有怎样你吧……”
定宜只是轻轻的摇头,那动作却有些迟钝:“鹿鹿。”
她轻声唤着鹿鹿的名字,鹿鹿上前一步,握住了她的手:“我在呢定宜。”
定宜眼底渐渐的被水汽给蒙住了:“我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,他恨我,恨到骨子里了,鹿鹿,他不会放过我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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